这支每年夏天在瑞士集结的乐团,为什么能成“梦之队”
牧羊 于 2018.09.03 15:09:49 | 源自:澎湃新闻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0.00/0

每到夏季,来自欧洲各大顶尖乐团的演奏家们便会齐聚琉森,目的只有一个——组成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以东道主的身份开门迎客,为整个夏季音乐节(琉森三大音乐节之一)定下基调。

随着2018夏季音乐节9月收官,10月18-22日,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将平移至中国,展开节后首个“驻场计划”——在上海举行5场音乐会。其中,4场音乐会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1场露天音乐会在上海共青森林公园举行。

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首次在上海亮相,将带来瓦格纳、拉威尔、斯特拉文斯基、布鲁克纳、莫扎特等大家的名作,里卡多·夏依执棒,中国钢琴家张昊辰受邀担任钢琴独奏。

这支“梦之队”是怎么来的?作为一个从柏林爱乐乐团直接过渡到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的元老级乐手,沃尔夫兰·克莱斯特眼看着它从一个虚无缥缈的设想开枝散叶,自然也有比旁人更深刻的感受和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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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莱斯特1978年进入柏林爱乐时,还是卡拉扬(1955-1989)的时代。他跟着柏林爱乐走南闯北,1979年卡拉扬带团来北京,他亦在随团之列,见证过一段历史。

    1999年,在柏林爱乐当了几十年中提琴首席的克莱斯特意欲离团,找点别的事干。正在这时,首席指挥阿巴多(1989-2002)找上门来,“他说他想建一个节日乐团,团员都是他的朋友,这个主意非常棒,但最初我们没人相信会成为现实。”

    事实上,阿巴多成立节日乐团的梦想,一直到2003年才真正实现。

    那一年,阿巴多胃癌初愈,以惊人的毅力和勇气恢复健康并重登指挥台,然而身体状态已经不允许他担任柏林爱乐等常规乐团的指挥工作,于是,他决定将余生献给琉森的好山好水里。

    阿巴多在琉森建立节日乐团的想法,可以追溯到琉森音乐节的创始人托斯卡尼尼。1938年,他曾召集一批当时广受欢迎的独奏家组成精英演奏团,在瓦格纳故居前的草坪上,以一场“庆典合奏音乐会”宣告乐团的诞生,这场音乐会也成了今日琉森音乐节的雏形。

    65年后,阿巴多向私交甚好的琉森音乐节艺术总监迈克尔·海弗里格提议,为什么不组建一支管弦乐团呢?海弗里格说好,于是拉来了赞助,说干就干。

    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就这样问世了。从那时开始,乐团每一次排练和演出,克莱斯特都在现场,包括2009年、2017年的两次北京之行。

    乐团早期成员都由阿巴多亲自挑选,有人来自交响乐团、室内乐团,有人是独奏家,还有人是大学音乐教授,几乎集结了全球最具声望的音乐家。每到夏季,来自欧洲各大顶尖乐团的他们便会齐聚琉森,目的只有一个——组成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

    不过最早,克莱斯特始终担心成立节日乐团的想法不现实——团里的人各式各样,互不相识,有些室内乐演奏家都没有在交响乐团演奏的经验,怎么可能组好一个团呢?

    然而,当乐团在阿巴多执棒下奏出德彪西《大海》的那一刻,尤其是大提琴声部的声音一出来,克莱斯特永生难忘,“顶尖的独奏家、顶尖的室内演奏家聚在一起演交响乐,制造出全然不同的风格。这是室内乐演奏的最高标准,也是独奏家演奏的最高标准,每个人都是顶尖的,就像‘梦之队’。”

    乐团如今有乐手116名。阿巴多去世夏伊接棒后,乐团成员有过一些流动和变化,但走的人并不多,原先在的那些人现在基本都还在。

    “总的来说,乐手的甄选是指挥家的权利。比如,夏伊想从斯卡拉歌剧院调十个乐手过来,那就调十个。中提琴声部如果有人生病或休假,同样会调新乐手,作为中提琴声部首席,我会提一些建议,夏伊通常都会尊重我们的建议。”

    那么,和柏林爱乐这样的常规乐团相比,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特别在哪?

    “就像黑与白,天差地别。”克莱斯特笑说,柏林爱乐每年在柏林有一百多场音乐会,还有一定量的国际巡演,乐手们每天都要碰头,彼此知根知底,非常熟悉,但在琉森,乐手每年才碰一次,工作环境和氛围首先就不一样。

    “在柏林爱乐那是工作,但在琉森是爱好,因为是爱好,所以我可以说‘不’。每个人都想来这里,每个人都十分投入,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在克莱斯特看来,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还有其他乐团没有的精神和风骨。就像柏林爱乐作为一支百年老团,不管是风格传承还是曲目选择,多少都会有一些历史负担,琉森还未成年,远没有这样的历史包袱。

    “琉森没有深厚的传统,因此我们可以摆脱历史和传统的枷锁,尝试全新的曲目,制造全新的声音和兴奋点。正因为抱着开放、开明、包容的态度,敢于尝试新鲜事物,才会有今天与众不同的地位。”

    每一支讲究的乐团都有其独到的灵魂、个性、声音,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的特色又在哪?

    克莱斯特认为,在阿巴多的调教下,琉森有着丰富的音乐层次感和强大的声音控制能力:乐声极轻极弱时,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乐声骤响时,也从不会有噪音之感。

    “每个指挥家来指挥琉森,包括夏伊、尼尔森斯,不管提什么要求,我们都能做到。有求必应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地方,这是很多乐团难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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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柏林爱乐共事13年,在琉森共事9年,克莱斯特与阿巴多的感情,比一般人深得多。

    他至今还记得2012年与阿巴多合作最后一场音乐会的每一个音符、每一处细节。

    乐团当时演了两场音乐会,包括布鲁克纳《第九交响曲》、贝多芬《第三交响曲》两套曲目,“阿巴多指挥地非常慢,我从没听过那么慢的节奏,就像阿巴多给自己献上的‘葬礼进行曲’。第一场音乐会结束后,他连下指挥台的力量都没了,就像石头一样杵在那。他后来告诉我们,他走不动了,但第二天还有一场音乐会,我从脸上能读出他非常累、非常痛苦。”

    第二天的音乐会后,克莱斯特就和身边人说,这可能是他们和阿巴多最后一次同台了。阿巴多后面其实还有很多计划,但几个月之后,他真的走了。

    最后的日子里,阿巴多回到了他在意大利博洛尼亚的寓所,“他去世前的那晚是星期六,家里人打电话让我过去,说阿巴多病危,等我星期一一早赶到,他已经走了。”

    克莱斯特悲痛欲绝,在阿巴多的房里和他告别。他的棺木摆在旁边的小教堂里,克莱斯特和几位老友演奏了舒伯特,为他送行。

    “听闻阿巴多的死讯,第二天,上千个人赶来为他送行,连意大利当时的总统纳波利塔诺都来了,就像国葬一样。”

    “阿巴多绝对是音乐上的天才,他能触及音乐的灵魂,并让我们跟着他一起进入灵魂,这是一种魔法。”

    在克莱斯特的印象里,生活里的阿巴多是一个言少又害羞的人,和他熟了,才会“话痨”起来,“足球、美食、植物,你可以和他谈任何话题,当然也可以谈音乐。但在公众场合,他很害羞,他希望保证自己的自由和隐私。”

    阿巴多去世后,谁来接管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一度成为外界热议的焦点。最终,指挥棒落在同样是意大利人的夏伊身上。

    夏伊比阿巴多整整小20岁,早在指挥家生涯开始时,他就曾以助理指挥的身份与阿巴多在斯卡拉歌剧院共事,得到过阿巴多亲传。2016年与琉森同台的首场音乐会上,夏伊率团演奏了马勒《第八交响曲》,完成了阿巴多音乐生涯最后十年的“马勒全集”计划。

    在琉森音乐节艺术总监迈克尔·海弗里格看来,夏伊的指挥风格前卫、个性鲜明,与阿巴多截然不同,他们在寻找继任者时,也并不想找一个阿巴多的复制品。

    而在克莱斯特的眼里,夏伊非常有组织能力,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我们跟着他排演了很多大编制的曲目,就像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他是一个思想高度集中的指挥家,态度健康、向上、积极。他从来不生气,至少不对我们生气,这样一个友善的人,我们很开心和他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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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复一年,盛夏里的琉森城都会陷入夏季音乐节的狂欢,作为驻节乐团,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自然要在主会场KKL开门迎客,用四五场音乐会为整个音乐节定下基调。

    通常,乐团会在两周时间里集中排演三套曲目,每天排练六个小时,音乐会结束,乐手们便四散而去,各回各家。待到国际巡演,他们又会重新集结,用两周时间巡演五到七场。一年下来,整个乐团共事也不过一个月。

    琉森之外,每位乐手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克莱斯特就是弗莱堡大学的教授,同时也是一名指挥。逢夏季,欧美乐团都在夏休,琉森的夏季音乐节又都在夏天举办,也因此,乐手们基本不会和本职工作有冲突。

    没演出时,克莱斯特喜欢在琉森瞎逛,偶尔也听听别人家的音乐会。今年,他打算听巴伦博伊姆带队的西东合集管弦乐团,这也是一个节日乐团。

    “交响乐音乐会是琉森最大的特色,伟大的乐团、明星级的演奏家、与众不同的曲目,这里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它有创新精神。”

    克莱斯特顿了一顿说,“你能想象一个音乐节用斯特拉文斯基的《敦巴顿橡树园》做开幕曲吗?这是一部很有古典美、带着微笑的作品,但很多人没听过,一般音乐节不敢冒险,但琉森敢,这就是特色。”

    克莱斯特观察,除了传承古典,夏季音乐节也非常注重为未来的观众——年轻人和孩子开音乐会,一直在努力拓宽观众群,也因此,琉森满街都是免费的户外音乐会和街头音乐。

    “我们希望这是一个包罗万象的音乐节,各种国籍、阶层、肤色、年龄的人都能来听音乐会,而不局限于某个小圈子。”

    作为一个与卡拉扬、阿巴多、夏伊都合作过的资深演奏家,对年轻音乐人有什么建议?

    克莱斯特感慨,年轻人如今要进乐团很难,大部分乐团都有乐队学院,或者习惯去其他乐团招临时工,每个乐团都在为生存而斗争,即便是德国这样一个以交响乐团为荣的国家——所以,每个乐团都要有特色,要让自己与众不同,有让观众愿意走进来聆听的意愿。

    “对年轻人来说很重要的一点,不要把音乐当成工作,演完就等着拿工资回家。观众希望听到一场全身心投入的、与众不同的、有高度奉献精神的音乐会,即使是在电视和网络直播中,他们也能察觉出音乐家是否投入,更别说在现场。”

    “音乐厅坐满了观众,即便台下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们还是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观众和乐团之间有交流,演奏家才会想把音乐演得更好。如果只把演出当工作,我们就很难打动观众。”克莱斯特说,他对年轻人的建议只有一点,一定要有投入感和奉献感。

    (王以宁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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