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顺从命运的甘美
贾晓伟 于 2018.05.21 13:12:20 | 源自:深圳特区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10.00/20

飞利浦公司1969年录制了小提琴家谢霖与钢琴家海布勒的莫扎特小提琴奏鸣曲(K454与K481)。这是两位波兰裔演奏家的合作。谢霖生于波兰,后来加入墨西哥国籍;海布勒是奥地利人,父母来自波兰。谢霖出生于1918年,比海布勒大11岁,两人的合作达十年以上。这是一张有发烧音效的唱片,两位大师的演绎,堪与格罗米欧和哈斯姬尔的唱片媲美。两个黄金组合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莫扎特写作小提琴奏鸣曲,最早的时间记录是六岁。其间的真伪难以查考,但他在二十岁之前写有十几首小提琴奏鸣曲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过,他成熟的小提琴奏鸣曲诞生于二十岁以后,童年与少年时期的作品属于练手级别。K454与K481(外加一首K526)是他三十岁左右的作品,被看作是全部41首小提琴奏鸣曲的最高代表,王冠上的明珠。飞利浦公司后来出品了谢霖与海布勒的莫扎特小提琴奏鸣曲小双张,时长在150分钟以上。唱片封套是戴假发套的莫扎特剪影,出现在椭圆形的金色光芒里。

关于莫扎特音乐的美,无需多言。这次我重听K454与K481,最大的感受是触到了作曲家的神学维度,即他天意的歌唱感是怎么得来的。我们总爱说莫扎特在履历上如何是一位神童,金色少年,令人如痴如醉的流畅旋律以及音符不惹尘埃等等,不一而足。但这是作品给人的感官效果,究其本质,莫扎特以一种神学上的坚信与天真始终贯彻于每一个音符,即无论际遇如何,必须在作品里实施赞美的信条(诗人里尔克有一首著名的诗,表现在任何现实的诘问下,诗人不变地回答着“我赞美”)。他把人生所有的苦涩经验,全都转化为甘甜,有一种对最高命令的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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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巴赫的音乐里,情感的流动努力向上构建,减少个人的抒情成分,“荣耀”是其唯一的任务。作品深处的结实,外在的朴素,与巴赫不加任何装饰,不添加香料有关。贝多芬是一个命运的反叛者(童年时父亲的暴力整治,是他出走与叛逆的原因),作品属于对“命运”巨大交响的回应,甚至是应激。但莫扎特是父亲的乖儿子(尽管这种乖也是一种假象),全家人的骄傲,欧洲宫廷里出没的神童。他在人生的表象上从来就是一个开玩笑、逗乐他人的角色。让他巴赫一般严肃,贝多芬那样愤怒是不可能的。

    于是,有人指责他作品里的享乐主义气息,有点甜腻的味道。钢琴家古尔德便如是说。古尔德之所以这么不适莫扎特的作品,在于他是一个叛逆的另类,对于任何与外在世界产生协调的力量反感。但古尔德从没有以宗教的维度去理解莫扎特。尽管他弹奏巴赫,是改变演奏美学走向的大师。古尔德只表现巴赫的结构,高超的对位。他对莫扎特的不敬与无礼,意味着在20世纪神学已经被革命与战争全盘解构,也被科技主义掀倒在地上。而理解莫扎特势必变得越来越艰难。

    只有内心温存的人,才能演绎好莫扎特。据说,海布勒小时候是一个乖乖女,在温室一般的环境中长大。而谢霖演奏时端庄、持重,一直保持有一种感情的厚度。他们两个打造的莫扎特,接近作品诞生时的心境,光辉灿烂,暖意十足。有人挑剔海布勒的弹奏平庸,花样不多,深度也不够。但演绎莫扎特需要自然与天意,追求深度,相反会丧失意趣。我觉得谢霖弥补了海布勒欠缺的情感重量,是一种对她的高级补台。

  • 莫扎特是写作快手,这一点也让古尔德不爽。快,未必代表轻浮与粗糙,而慢,也不意味着精致与完美。莫扎特的快,是顺从命运,从至高的降临里获得创作灵感,并非苟且与敷衍的结果。在创作K454时,据说他是边演边写,如同儿戏。再大的作品对他而言从不是什么难事,倚马可待。他是凭记忆默写已经降临的作品,而非苦思冥想,一步步安排。一蹴而就于莫扎特是成立的,这是独一无二的奇迹。

    听听他的《安魂曲》,就能感到那种穿透生死的清亮之光的存在。人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真正悲痛,因为一切皆是至高者的安排,剩下的就是听从与赞美。因为相信了命运,命运里的不幸与残酷也就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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