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一年又一年 [2017年]
幽玄_天人之舞 于 2017.02.05 15:44:33 | 源自:百度贴吧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8.50/17

不知道别人看来如何,2017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对我来说,不是一场“解渴”的音乐会。早在去年的元旦,维也纳爱乐乐团官网放出古斯塔沃·杜达梅尔即将执棒下一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时候,许多人或许都跟维也纳爱乐乐团抱有了同样的期待,就是期望杜达梅尔会为大家奉献一场充满年轻人特有的激情和活力的音乐会。可当今年的音乐会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后,或许很多人都看明白了,杜达梅尔交上的是一份并不太具有说服力的音乐会。对于维也纳爱乐乐团来说,杜达梅尔并没有贡献多少具有见地的演绎;对于观众来说,大家似乎也并没有从中品出多少朝气蓬勃的味道来。而这场音乐会,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恐怕该是“中规中矩”。

中规中矩,对于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来说,还远远不够。如果今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所有曲目放在施特劳斯家族大全集中的话,那肯定称得上是演绎中的上品,可如果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演奏的话,则欠缺了很多东西。欠缺的是什么呢?我个人认为,杜达梅尔最为欠缺的,就是对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施特劳斯家族作品情感基调的定位。

鲜有哪位登台过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的指挥家的毛病会如同杜达梅尔一般统一——普莱特算是一个——几乎在音乐会的每首曲目上,都可以看到杜达梅尔相似的缺点。这对一名指挥家来说,是一件相当尴尬的问题。如果某一部作品演绎得差强人意,或许还可用指挥风格来解释,可如果几乎每一部作品都有相似的问题,那恐怕就要用指挥水平来解释了。而杜达梅尔的水平,似乎很难用一个客观中立的评语来描述。首先,他的蹿红使得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他的指挥技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高度,足够应付诸如维也纳爱乐、柏林爱乐等国际顶级团;而另一方面,他很少在音乐会上能够交出令大部分人都满意的答卷,尤其是在当今年轻一代指挥家已经日益撑起古典音乐半边天的年代,很多同辈指挥都可以让乐迷挑出足够具有代表性的特点,而对于杜达梅尔,却鲜有一个准确的定位来概括他。哪怕是在早年间,大家都误认为这是一个充满激情,甚至无论演绎什么作品都有一股拉丁味的指挥的评价在今天看来,也已有足够多的既成事实来推翻这一结论。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并不是乐评人和乐迷的词汇量不够丰富,而更多的是杜达梅尔本人的问题。

在中国,有伤仲永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中国当今钢琴界里正在重演。而放眼世界来看,蹿红对于一个指挥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可以使一个指挥少走很多弯路,能够有足够多的机会来施展自己的才华,让自己直接抵达艺术的巅峰状态;而另一方面,频繁应付于各种音乐会,也足以使一个指挥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沉淀自己的技艺。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指挥家,诸如西蒙·拉特和马里斯·杨松斯,无不有过在一个小乐团坚守十几年的经历,而这种长时间的沉淀,也使得这二位指挥家在之后的指挥道路上越走越平坦,所指挥出的作品也足够历久弥新。这些,是杜达梅尔最为缺少的外部环境。

而杜达梅尔,似乎找了一个方式来掩盖自己的弱项,那就是模仿——粗糙的模仿。在今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杜达梅尔用了足够多的手势来模仿卡洛斯·克莱伯和克劳迪奥·阿巴多。或许,在他看来,他在这场音乐会上的表现可谓是两位指挥大师附体,有如神助。而在外人看来,如果这两位大师把一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演成了这个样子,就足够砸招牌了。一厢情愿地攀附某位前辈的风格只会贻笑大方,打铁还需自身硬。

  • 今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气氛的寡淡,更多的是杜达梅尔在演绎上的问题,与曲目的选择几无关系。纵观今年的曲目单,虽然生僻作品占了半壁江山,但写得质量上乘的作品却也有不少。诸如《只有帝国之都,只有维也纳波尔卡》《闲庭信步圆舞曲》《佩皮塔波尔卡》《纳斯瓦尔德的女孩玛祖卡波尔卡》《去跳舞吧快速波尔卡》等等,这些曲目的出现足以让一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成为一场亮点频频、让人津津乐道的音乐盛会,而在杜达梅尔的演绎之下,不得不说,很多曲目的亮点被打磨殆尽,甚至让音乐听起来与他本人一样平庸。

    如果仅以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出现过的作品来评判作曲家水平的话,莱哈尔一定不是一位好的作曲家。开场的《尼赫莱蒂进行曲》虽然旋律不错,可虎头蛇尾,听起来就好像作曲家是一个顾此失彼、不顾大局的人。而众所周知,莱哈尔创作的《金与银圆舞曲》《风流寡妇圆舞曲》等等许多作品都可算得上是维也纳舞曲中的典范,莱哈尔以这种姿态亮相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实在有失风度,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必定会叫苦连连。

    正如我之前说的,杜达梅尔对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情感基调上的定位不准,导致了今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寡淡,再加上杜达梅尔并不擅长处理长线条的乐句间的逻辑,而更专注于单一乐句内的情感走向和对比,使得作品听起来高潮迟迟不来,仓促间便泄了气。这些问题在几乎所有重头的作品上都有所体现,比如瓦尔德退费尔的《溜冰圆舞曲》。《溜冰圆舞曲》可谓是一部让很多人都期待已久的作品,也是一部脍炙人口的作品。乍一听来,这部作品演奏得四平八稳,严丝合缝,可仔细听来,杜达梅尔在乐句内确实下了很多功夫,可乐句之间的起承转合却处理得一塌糊涂。

    熟悉维也纳圆舞曲的人都熟悉圆舞曲的这个特点,圆舞曲的主题经常会出现反复。主题的反复,除了烘托主题的重要性,加深观众对圆舞曲的印象之外,还有推进作品的情感和气氛,通过与不同乐段的配合将作品推向高潮的作用。而杜达梅尔的处理,却让作品的主题无论如何反复,其情感和氛围都十分趋同,作曲家赋予作品的激情在杜达梅尔翻来覆去的演绎下流失殆尽。再来听今年的很多作品,我们就会发现,我们很容易就会找到杜达梅尔赋予每个乐句的高潮点,然而却不太容易找到这部作品本身的高潮。而这一问题,在《梅菲斯特地狱里的召唤圆舞曲》中,更为严重。

    《梅菲斯特地狱里的召唤圆舞曲》遍布大量上行的旋律,很多乐迷对上行的旋律线的作用都不会陌生,它起到了引领作品情感走向,将作品推向高潮的作用。而杜达梅尔的演绎实在称不上是对得起这部作品。不如我们再来听听梅塔在1995年的演绎,我们就可窥见这位指挥大师是如何利用圆舞曲中的元素,适时地将作品推向高潮的。相同的,我们在下半场的《闲庭信步圆舞曲》中也很容易发现作品情感在高潮后的迅速泄气。

    舞曲之所以称之为舞曲,旋律所占的比重并没有那么大,更多的是作品节奏上的跳跃性。哪怕是一首圆舞曲、一首法兰西波尔卡,它们的节奏都有着雀跃的基调。而今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的作品,听起来则并没有跳得太高。比如小约翰的那首《只有帝国之都,只有维也纳波尔卡》,乐团表现出的音乐并没有那么灵巧,取而代之的则是小心翼翼的演奏,仿佛这是一部难度极大的作品,每个人都要谨小慎微,否则就会让作品陷入失控。

    这种小心翼翼,在不少速度并不太快的波尔卡中都有所体现,比如下半场的《佩皮塔波尔卡》。《佩皮塔波尔卡》这首带有西班牙色彩的作品,被杜达梅尔处理得太过压抑,尤其是脱离了作品情感基调的自由速度的运用,使得作品内在的逻辑十分混乱,让本是一部俏皮的波尔卡显得老气横秋,甚至带有了一丝哀怨的气息。

    不同于这些速度不太快的波尔卡,今年,杜达梅尔在快速波尔卡的处理上要显得好很多。一方面是因为,这类作品本身短小精悍,内在的情感变化不大,整体上比较统一;另一方面,快速的作品往往对作曲家的要求要更高,而对指挥家来说,按部就班地演奏就可轻松挑起现场的气氛。因而,今年的《我们绝不畏惧快速波尔卡》《印度人加洛普》《嘀嗒快速波尔卡》等作品听起来就要好很多。可严格来说,这些作品的处理也并非无懈可击。上半场约瑟夫·施特劳斯的《冬趣快速波尔卡》,杜达梅尔对打击乐的处理就有失考虑,尤其是撬铃一成不变的演奏,使得打击乐并没有跟随作品情绪的变化而变化。特别是在作品的结尾,撬铃的提前结束,让作品在内涵上缺失了不少,以至于让我怀疑杜达梅尔有没有考虑过撬铃对于“冬趣”这个主题的呈现有着什么样的作用。对比马泽尔在2005年的演绎,高下立判。

    对于加演中爱德华·施特劳斯的《愉悦快速波尔卡》,杜达梅尔在打击乐上的处理也显得过于小心翼翼,使得打击乐器不仅无法起到增加乐曲色彩性的目的,反而显得有些画蛇添足。相似的,还有苏佩的《黑桃皇后序曲》中的锣的演奏。杜达梅尔的这部序曲还算得上是一次可圈可点的演绎,不急不躁,对于作品情绪上的把握也比较到位。可锣在敲击上的音量却过小,使得其特殊的音色并没有融入到作品中,让作品听起来色彩性削弱了不少。

    这场音乐会的神来之笔出现在下半场约瑟夫的《纳斯瓦尔德的女孩玛祖卡波尔卡》上。这部室内乐编制的玛祖卡波尔卡不同于一般的玛祖卡波尔卡,其宁静、安逸、浑然天成的气息在约瑟夫的所有玛祖卡波尔卡中,都算得上是一个异类。杜达梅尔通过自由速度的运用,赋予了作品不少灵性,再加上作品结尾由杜达梅尔本人吹响的鸟鸣哨,更是为作品锦上添花。

    总的来说,今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杜达梅尔的演绎照比往届,都算不上让人满意。我们可以理解,一个生长在拉丁文化圈的年轻人在面对源远流长的奥地利本土文化时的无所适从,可我们不能理解一个执棒过多个世界顶级乐团的指挥家在面对不同文化内涵的作品时会显得那么笨拙。甚至在他指挥某些德奥系严肃大作品的时候,其乏善可陈和想象力匮乏的演绎,也足以让人看出他是一个缺少内涵和深度的指挥家。在去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结束后,我曾感觉到,在一场准大师级的演绎过后再来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压力不会很小。而今年杜达梅尔的表现,无异于一次不战而败的缴械投降,倒是为明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定了个十分容易跨越的门坎。

    然而,明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指挥是曾经四度执棒的里卡尔多·穆蒂,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去以杜达梅尔作为标杆,他的出现,就几乎意味着一场高水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呈现。

    所以,处在一个如此尴尬时间点的2017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恐怕会真的如我一开始的预感一样,它会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记忆里,只留下几首大家感兴趣的作品供人回味。或许,等杜达梅尔再度执棒的时候,我们会看到这位指挥家的进步吧,毕竟参照今年的演绎的话,杜达梅尔的进步还是挺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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