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威尔:象牙塔里的幽灵
贾晓伟 于 2015.09.10 18:02:57 | 源自:深圳特区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10.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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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斯特拉文斯基曾开玩笑说拉威尔是“瑞士钟表匠”,喻指他的作品小而精致,里面回响着时针的滴答声。但斯特拉文斯基并没有道出这些钟表是被施了魔法的钟表,充满了幽灵般的表情。拉威尔的一生,就像象征主义诗人马拉美最后未完成的作品《伊纪杜尔》里的主人公,在一颗别样的星球上饮尽自己的孤独,漠然消失于“骰子一掷听命于偶然”的命运。他的作品是唯美的极致,不染尘埃,仿佛一只只巧夺天工的象牙雕刻。

    在西方音乐史上,拉威尔通常与德彪西搭在一起解读,一如布鲁克纳与马勒并置一样。比德彪西要年轻一些的拉威尔对德彪西的音乐评价公允而诚实,但德彪西则较为刻薄,以为拉威尔模仿了自己。拉威尔写的《水的嬉戏》与《镜子》,从题目上与德彪西的《意象集》雷同,里面也确实有德彪西印象主义的成分,但不同的是,拉威尔的美学核心属于晚期哥特式浪漫主义与象征主义的混合,并不追求音乐色彩的丰富集成。他属于午夜的冥想者,而德彪西是光影魔术师。当然,拉威尔今天的名声稍弱于德彪西,在美国乐评家菲尔丁的西方前五十名作曲大师排名中,德彪西列第22位,拉威尔是29位。

    但拉威尔在个性上远比德彪西谦虚,且多有严格的省察与反思。他说:“我不是大作曲家。所有大作曲家创作了大量作品,相比之下我写得很少,而且非常艰苦。”其实这是拉威尔拿自己与巴赫、莫扎特、贝多芬的创作规模比较,殊不知从肖邦以来直到德彪西,都不再写规模宏伟的大作品,而减小体量,追求新美学,才是新时代作曲家共有的趋向。古典音乐走到瓦格纳与勃拉姆斯那里,已为“大作品”画上了句号。拉威尔此番说法表达的是他对自己的不满,完美主义这个魔鬼终生折磨着他。

    拉威尔生于1875年,1937年去世,是瑞士与巴斯克血统的法国作曲家。他个子不高,穿着高雅,一丝不苟,难怪与斯特拉文斯基见面后,得到了那样一个至今仍用于描述其音乐风格的说法。据美国乐评家勋伯格在《伟大作曲家的生活》一书中记载,拉威尔曾买有一座名叫“观景楼”的小别墅,专门储藏他收集的各式机械玩具。他的乐事之一就是向朋友们演示为玩具上发条,让它们活动起来。那时他成了“玩具总动员”的国王,一个微缩并有幽灵色彩的世界才是他的最爱。

    我最早听到的拉威尔,是前南斯拉夫钢琴家波格雷里奇弹奏的《夜之幽灵》,宝丽金录制的唱片。这是一张CD名版,唱片封套上的波格雷里奇一派傲慢少年的神情。《夜之幽灵》的灵感,来自法语诗人贝朗特的同名诗集,全曲的三个乐章来自诗人的篇章名,分别是“水妖”“绞刑架”“幻影”。波格雷里奇的表现被乐评家誉为“最具黑夜特质的演奏:魔法无边,神出鬼没,且充满拉威尔欲表达的邪恶的暗夜咒术。”此曲写于1908年,遍布象征主义的特征。听拉威尔作品的同时应当伴读贝朗特的诗集,声音与文字互文互换,别有一番趣味。

    拉威尔是配器大师,水准不亚于前辈柏辽兹。听听他的芭蕾音乐《达芙妮与克洛埃》,管弦乐作品《西班牙狂想曲》、《波莱罗》,可以感到他匪夷所思的雕琢。其中《波莱罗》这些年尤为流行,成为一种美学品位的代表,在许多一线品牌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中作为配乐。拉威尔作品的流行化源于他独特配器所产生的效果。

    这些年拉威尔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不是弦乐作品,而是1929至1931年间写的《左手钢琴协奏曲》。它堪称钢琴协奏曲曲式的奇观。肖邦与斯克里亚宾等作曲家为左手演奏写过作品,但都没有拉威尔的这部作品有名。这是为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兄弟创作的,而后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失去了右手。拉威尔的曲子写得异常复杂而多变,根本让人听不出是一只手的演奏。音程转换迅速,不时伴有琶音,与钢琴相随的弦乐也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他这个象牙塔里的幽灵,在一战期间到前线开上了救护车,有了战士的救亡情怀。由此可见,现实世界的残酷会让一个梦中人迅速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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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5.09.10 19: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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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时伴有‘芭音’”,應為“琶音”。
    发表于2015.09.10 19:0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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