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逝世120周年祭。他的最为世人熟识的芭蕾舞剧《天鹅湖》,至今仍广泛流传在世界各国的芭蕾舞台上,成为世界舞剧艺术中影响巨大的作品。
2010年,美国导演阿罗诺夫斯基推出了名叫《黑天鹅》的电影,片子的音乐以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为蓝本,让观众见识了好莱坞模式的音乐电影是什么样子。影片的类型定位于惊悚,可见这部电影是对原初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剧的解构。像片名所示,“白天鹅”代表的纯洁、神圣与优美已不是作品的主体,相反“黑天鹅”暗示的欲望与邪恶成分更能用以说明当代人的特征。
美女演员波特曼饰演的“天鹅”一角,在剧情的进展中遭遇了多重危机:单亲家庭母亲的强权,剧院导演的欲望,芭蕾同行的彼此算计以及倾轧,都使她在寻找角色的途中面对内心的变形,怪事连连,几近疯魔。《黑天鹅》在此展示的是一种当代的黑色与迷离之美,只有在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的音乐主题反复响起时,我们这些21世纪的观众才隐隐地感到19世纪浪漫主义音乐充满幻境的美。
据说,柴可夫斯基写这部芭蕾音乐的动机有两个。一是1871年他在自己妹妹家做客时,答应热爱阅读德国童话的小外甥,写一部被施了魔法的美少女由天鹅变回人形的故事;二是他接受莫斯科大剧院创作《天鹅湖》的邀请,写成后会有800卢布的收入(柴可夫斯基当时一年的收入才1000多卢布,800卢布对他来说是笔巨款)。但写这么一部作品,于柴可夫斯基是一种两难之境。在同行看来,他的音乐一直没有多少俄罗斯文化的特征,“强力集团”就攻击他是为讨好欧洲人的美学趣味在创作。今天来说,《天鹅湖》的确有点像德国文化或法国文化的产物。作品里的王子、天鹅,美以及死亡,这些既统一又对立的要素,被他巧妙地加以运用——这原本是属于西欧文化的构成。包括“黑天鹅”在构思上,也是为了增加王子与白天鹅爱情的戏剧性而设计:黑天鹅与白天鹅原本算是一体,或者说,黑天鹅只是白天鹅的一个投影,其内心的一重忧患。当然,柴可夫斯基完全没有料到他19世纪所写黑天鹅,在今天这个时代会取代白天鹅,成了主角。
柴可夫斯基写成《天鹅湖》后,并没有引起观众与剧院的良好反应。由于最早的《天鹅湖》版本编舞粗糙,布景松垮,有人甚至认为《天鹅湖》是一出失败之作。当然,芭蕾舞剧的成功,首先要借助于编舞的成功。今天全球比较认可并推崇的版本,是马林斯基剧院的版本(这个版本并不为中国的芭蕾舞团认可,因为其剧情更多爱的悲切,中国芭蕾舞团更喜欢王子与天鹅美好与团圆的结局)。我们今天最痴迷《天鹅湖》的部分,是意大利芭蕾明星最先为黑天鹅设计的32圈名叫“挥鞭转”的单脚原地旋转,堪称芭蕾舞难度的极致。
十几年前,马林斯基剧院带着自己的《天鹅湖》在北京展览馆剧场上演,让北京乐迷与芭蕾迷见识了正宗的《天鹅湖》。我当时自掏腰包购票,约请朋友,只为了一起感知俄罗斯音乐与芭蕾双重优美的震撼。当然,在我看来,芭蕾音乐从来不是柴可夫斯基最强有力的作品,他的交响乐、协奏曲以及室内乐的水平远在芭蕾音乐之上。但就古典音乐与芭蕾舞蹈的结合来看,还是《天鹅湖》最好。此后看法国马赛剧团的《吉赛尔》,女主角的芭蕾表演水准一流,但《吉赛尔》的音乐,绝对不可与《天鹅湖》同日而语。柴可夫斯基当是西方音乐史上把芭蕾音乐提升到交响乐水平的大师。听听《天鹅湖》的主题,也只有俄罗斯人才具有如此宽广地把握旋律的能力。此前,有哪个作曲大师把芭蕾音乐提升到柴可夫斯基的高度呢?
不过,我们今天这个物欲时代,美学走向上已经与19世纪大相径庭。电影《黑天鹅》问世之前,曾有一版男性舞蹈者上演的《天鹅湖》,在世界范围内引起轰动,其他的版本也多如牛毛,热闹非凡。经典在不断被重新阐释,超乎原创者的想象。我们遇到了“黑天鹅”登场,“白天鹅”隐去的时代,一如《红楼梦》的内在意味在今天不及《金瓶梅》更夺人眼球。是耶非耶,一百多年后,一切已是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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