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威尔:音色大师的变异之乱
贾晓伟 于 2012.10.31 15:26:48 | 源自:深圳特区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8.60/43
说到拉威尔,人们普遍会提到他微妙的音色,管弦乐《波莱罗》、芭蕾舞剧《达夫妮与克罗埃》等作品。他给人的印象仿佛离尘世很远,是一位躲进密室对形式精益求精的炼金术士。作为色彩讲究的大师,他配器上堪与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相比,也不逊于他的法国前辈柏辽兹。

法国人的音乐创作,从来就异于其他欧洲国度。无论是德彪西钢琴作品的光影浮动,还是弗雷的大作品《安魂曲》,都给人一种优雅有余、力度不足的感觉。但这种认识并不适于拉威尔。他1931年写作的《钢琴协奏曲》,钢琴部分有李斯特、德彪西的影子,乐队部分则充满了斯特拉文斯基音乐作品《春之祭》般力道十足的特点。

EMI公司出过一张钢琴家弗朗索瓦20世纪60年代录制的发烧唱片,拉威尔的《钢琴协奏曲》在其中听来给人特别的印象。作品的第一乐章力度十足,到了第二乐章,有点贝多芬晚期奏鸣曲的影子,内敛,忧郁,钢琴像小了一号,几近遁形。从创作上看,拉威尔对钢琴这种乐器有独特的认识,但值得注意的是他写的乐队部分,与钢琴相配显得极不协调,十分别扭。乐曲开头钢琴像一个王激情登场后,乐队的表现则近似于充满现代荒蛮色彩、与国王对峙并进行逼宫的叛军。慢慢地,这个王失去威严面目,与叛军讲和;喧嚣之声淹没了钢琴的独语。整部作品的表达像是一个旧王在现代世界遭逐的过程。

  • 有乐评家说,理查·施特劳斯是古典与现代之间过渡的象征性人物。但听过拉威尔这部作品后,让人觉得他更堪担当此命。他的《钢琴协奏曲》听来让人五味杂陈,一个大师的彷徨与无依毕现其间。到了时代解体的“梅杜萨之筏”上,他低声地向未知呼叫。

    勃拉姆斯、布鲁克纳与马勒之后,所有面对现代世界冲击的古典作曲家,没有一个不面临一场旧日圣殿坍塌,个人创作不得不变异的命运。古典与现代之间的冲突,困扰的是旧日世界的遗民,而非从无传统包袱、赤裸登场的当代人。拉威尔在作品里已经表达出向现代世界的妥协,尽力向斯特拉文斯基的美学方向看齐,但他在内里却还是充满了古典意趣,不能一心一意、彻底地现代。细细想来,拉威尔一生如此痴迷打造音色,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维护古典的作为。这位有着瑞士和巴斯克血统的法国作曲家,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对20世纪的野蛮与狂暴有着深刻的感受与认识。1937年,患脑肿瘤的拉威尔因手术失败死去,生前所得的牛津大学博士学位也无从弥补时代变异带给他的失落。

    今天来看拉威尔作为二战之前的作曲家,音乐虽然没有了前辈的自信,但还是穿旧时袍衣。二战后,现代主义的作曲家连这套袍衣也不要了,索性变戏。当然,作为历史节点中的矛盾人物,拉威尔在创作上的独特性与大胆从不充分,今天被人津津乐道的更多是音色与配器这些东西。可这一切,是感官层面给人的印象。他像一位深受古典绘画影响,又深谙野兽派技法的人。《钢琴协奏曲》作为古典与现代两种画法的混合,从未让他获得其应有的影响与地位。

    从19世纪末开始,西方作曲家所做的任何一次努力,都是为旧日的圣殿加现代地基,可结果是颠覆了圣殿,让倾听者离圣殿越来越远。那种温暖、富于感情的音乐,被一种冰冷的现代音乐取代了。拉威尔的钢琴协奏曲让我们觉得热,又让我们感到冷。让我们觉得清晰,又让我们觉得模糊;而这,正是现代世界给人的感觉。

    当一部作品的精神本质变化了,我们唯一能够感受的只剩下作曲家形式上的贡献,所谓技术上的创新。二战之后,作曲家几乎都在技术的迷狂中过活,痴迷独特的音色与配器,把其当作自我寻找与拯救的灵丹妙药。可形式上的变化,从来都不会是一部音乐巨著诞生的必要基础。这些技术与音色上的创新,更多适合在音乐学院作文本分析,但再也感动不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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